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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姻大事 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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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姻大事 13

整個會場有一瞬間寂靜。

受邀前來的, 全部是粵港澳京滬有名望的世家,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海城江家,這位年紀輕輕家主的往事。

很多年前為了心愛的女人, 和整個家族鬧翻,甚至鬧到人盡皆知,滿城嘩然。

是需要勇氣, 也需要決心。

他那時抱著怎樣的心情,已經不得而知, 唯一能知道的,是他像個賭徒, 豪賭般舍掉全部身家,甚至甘願放棄家主的位置,只為了換一聲首肯。

允準他和此生摯愛共度餘生。

這樣冒險的投資, 幾乎不會有人敢嘗試,可是他敢。

最後求仁得仁, 贏得風光漂亮。

場上的燈光一瞬間暗淡下去,天頂流轉細碎銀光,宛如銀河璀璨橫過亙古。

他眼睜睜看著他的新娘子走到面前,隔著朦朧一層面紗, 溫柔像水般的眸子, 很安靜註視他。

沒有司儀,他也不需要神父, 江泊雪在面紗外低聲問:“結婚好嗎。”

頓了頓, 他補充:“和我。”

就像那年在霧雨朦朧的西山,眼前女人躲在他懷裏, 微微揚起張臉,半是羞赧半是靦腆:“你想談戀愛嗎?”

他視線平靜掃過去, 她紅著耳根指指自己:“和我。”

驟然的回憶,越過無數深夜晝夢。

夢醒時刻,夢裏時分,那些擁有她最後又失去她的荒唐歲月,轉瞬間走馬般躍至他面前。

江泊雪垂著睫,像往常那般不動聲色,卻又心驚膽戰地站著。

仿佛手裏握著的不是戒指,而是那幾年永遠接不通的電話。

而她會依舊沈默緘言。

然而片刻後,他聽到她聲音,微微含著笑意,羞澀喜悅,一瞬間如冰川消融,新雪初霽。

“好呀。”

*

婚禮進行到中段去敬酒。

原本他是不想讓許珈毓跟著去的,她懷孕後很容易累。

晨起折騰那樣久,又是做造型,又是換裝,他有點心疼。想讓她先上樓,去更衣室休息會兒。

可是許珈毓搖搖頭,小聲說:“沒關系呀,結婚不就這一次嗎,要是我走了,你一個人多孤單,看著也不怎麽吉利呢。”

他沈默很久,最後迎著小妻子略帶希冀的眸光,攬住她肩膀帶向懷裏:“那你跟著我,站我後面一點,不要讓他們撞到肚子。”

許珈毓趕緊點點頭。

她敬酒服換了身很輕便的紗裙,總算不像婚紗那麽重工。

她那身婚紗,好看是好看,但簡直就是美麗刑具,特別重。

原本揣著寶寶就很辛苦了,那身穿在身上,許珈毓覺得好累。

江泊雪之前沒說過她懷孕的事,有賓客想同許珈毓敬酒,他在一旁全部擋下來:“抱歉,她懷著孕不宜飲酒。”

對方多半都會有些驚詫,緊接著就是連聲恭喜:“江總真是雙喜臨門。”

江泊雪扯著薄唇,淡淡一笑:“我替她敬了。”

許珈毓跟著在一邊,羞澀抿著唇不說話。

前面幾桌都是親友席,和江家人敬酒時,她還有些感覺不自在。

直到江泊雪全部幫她擋回去,才微微松口氣。

宋夜祝她這輩子順順利利,無災無難。宋媽媽拉著她手,眼眶紅紅讓她好好的,以後萬一有委屈也要記得說。

許珈毓都笑著應了。

直到後面,到了賓客那幾桌。

許珈毓眼尖,看見許言坐在圓桌邊,靠近暗影裏的位置,正愁眉苦臉不知道想什麽。

看見她來,許言才惴惴不安站起來:“珈毓姐,我嘴笨,就祝你和和美美,和姐夫百年到老,一輩子平平安安好了。”

許珈毓微微抿著笑:“好。”

說罷,許言又朝身邊暗影裏努努嘴,蔫頭耷腦地說:“舅舅,你也說兩句?”

許珈毓望過去。

她這時候才註意到,暗影最深處的角落,靜默坐著一個男人。

著深鉛色西服,眉弓很深。眉眼微微下垂,漠然沈靜,大面隱沒在暗影裏。

顯得長睫下的神情,有些看不真切。

他周身渾然暗沈,唯有駁頭處的菖蒲族徽,泛著稀碎的銀光。

男人交疊的長腿放下,緩慢站起來,隨意拿過桌上酒杯。

一雙眼睛沒什麽情緒般看過來,眼皮斂起冷情的弧度。

他開口,聲線低沈平緩,有微微粗糲的質感:“江太太,多謝前段時間對我外甥的照顧,他頑皮,希望沒有給您添太多麻煩。”

許言的腦袋埋得更低了。

許珈毓有些發楞。

她沒想到眼前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,竟然是許言的舅舅。

況且,之前都是賓客敬江泊雪酒,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敬她。

許珈毓拿著果汁和他碰杯:“沒有,他很聽話,沒有怎麽給我添麻煩。”

男人視線落在她杯中淺色的果汁上,微微挑眉。

江泊雪杯子碰上去:“她有孕了,不能喝酒,傅總,我敬你。”

傅同杯薄唇扯出一抹笑意,很寡淡:“抱歉,我失禮了。”

兩個男人仰頭把酒喝掉,順道又說了些話,是工作項目的事。

許珈毓目光落到別處,遠遠看見陳蟬衣坐在其中一桌上,微微垂眸,她身邊男人在說話。

那個男人許珈毓不認識,不是她從前和她說起過的對象。衣著華貴精致,隱隱約約傳來只言片語,聽著口音,倒有些像京城人。

許珈毓陡然想起,陳家父親給陳蟬衣安排了一門婚事。

對方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商人。

看樣子,那位就是她未婚夫。

許珈毓正想著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,江泊雪從身後攬住她:“乖乖。”

她擡睫:“嗯?”

江泊雪低眸,輕聲道:“差不多該敬酒的也敬完了,宴會還要持續到很晚呢,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?”

他眸底布著擔憂。

月份大了之後,不僅是精神容易不濟,她也有了各種伴隨的傷痛。

例如腿會浮腫,恥骨也會疼。

有時候站久了,許珈毓會吃不消,渾身冒冷汗。

她懂江泊雪的顧慮,收回視線,還是點點頭:“好。”

方宇先送她回市中心公寓。

許珈毓的確很累了,也不想再撐,換下禮裙卸完妝,就洗了個澡上床休息,

直到夜色濃深時,她才微微睜開眼。

屋子裏是黑的,江泊雪還沒回來。

她有些口渴,習慣性去拿床頭櫃上水杯,卻發現杯子裏已經沒水了。從前都是江泊雪幫她把水倒好,她都沒有操心過這些小事。

許珈毓撐著床沿起身,去餐廳倒水。

路過客廳時,聽到把手“哢噠”一聲。

江泊雪推門進來,看她抓著水杯傻楞楞站在過道,笑了:“怎麽沒睡覺?”

許珈毓說:“睡醒了。”

她晃了晃水杯:“沒水了,我出來倒水。”

男人高大的身影靠近,自然接過她手裏杯子:“我來吧。”

他還穿著婚宴上那套西裝,領帶已經扯散了些,紐扣也解開一顆。

眼尾微垂,顯得有些疲憊。

許珈毓跟在他身邊:“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啊?”

快十一點半,算晚了。

江泊雪關了飲水機,把杯子遞給她,片刻後,漫不經心地笑道:“他們吃得晚,後來我又去送人,就回得遲了。”

她眸裏淺淺驚訝:“你去送誰呀?”

誰還能勞動他去送。

江泊雪低睫:“許言舅舅,傅同杯。”

許珈毓楞了楞,想起來那個暗影裏的男人:“港城的傅先生?”

“嗯。”

江泊雪找出藥給她吃,她懷孕之後補充用藥就沒有停過。

“他有些家事要處理,提前走了我去送他。”

許珈毓隨口問:“什麽事啊。”

江泊雪靠著餐椅背,眸光深深看著她:“好像是老婆跑了。”

“?”

許珈毓藥吃了一半,總覺得頭頂垂下來的目光涼颼颼的。

她磕巴一下,拿腳尖踢他,垂著眼睛小聲嘟囔道:“你看我幹嘛,我又不會跑。”

男人笑起來,眼尾露出絲笑紋。

像是被她的回答取悅,覺得很有趣般地擡唇:“哄我呢,你有前科。”

許珈毓懶得理他。

把藥吃完,剛想回房間,手臂被攥住。

緊接著天旋地轉,他把她打橫抱起來。

懷孕之後,她重了點,即使身上也沒怎麽長肉,許珈毓卻還是感到一種莫名的羞恥。

總覺得自己重了很多。

不想讓他察覺,便動動腿:“放我下來。”

可是抱著她的臂膀結實有力,穩穩地往房間走:“不放。”

許珈毓渾身都不自在起來。

她拿他沒辦法,只得雙手掛著他脖頸,湊近他很小聲道:“放我下來……我好重。”

他覺得她簡直是在說笑話,懷裏人加上肚子裏那個,有二兩肉沒有,哪裏重:“你不想跟我睡覺也不準找這種理由來敷衍我。”

把許珈毓說懵了,傻楞楞張著嘴巴:“啊?”

臥室的大床柔軟舒適,一切還是今晨鬧婚房時的布置。

氣球散落滿地,衣櫃上懸著雙魚合抱的繡包,拖下鮮紅的穗子。

許珈毓被放在床上,視線掃到房間的布置,聯想他方才的話,莫名紅了臉:“你說什麽呀。”

他手撐著床沿笑了:“我新婚夜,你說我要做什麽。”

她便不自覺捂住小腹,平躺著的姿勢,小腹隆起的弧度柔軟而明顯。

寶寶晚上很乖沒鬧她,許珈毓手心卻浸出一層薄汗。

是啊,那是他新婚夜。

和領證那天不一樣,他們是真的把婚訓公之於眾,並且接受過祝福的。

她陡然才有了些後知後覺,新嫁娘的羞赧。

覺得今夜和以往每個夜晚相比,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。

許珈毓咬著唇,手指絞著,很久之後才小心翼翼擡起手,指尖顫抖解他衣領。

她肌膚白,昏暗燈下,泛著層很薄的水紅,一看就知道緊張得有多厲害。

江泊雪也沒說話,靜靜看著她解。

新婚的妻子在害羞咬唇,幫他解扣子,對他而言,那種畫面稱得上享受。

可是衣扣才解了兩顆,她就不解了,江泊雪這時候才有些不滿地催促一句:“繼續。”

許珈毓真的要崩潰了,他就那麽直勾勾盯著她,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。

她好想別開眼不理他。

可是想想他說得對,那是新婚夜。

她不好丟下他。

許珈毓閉著眼,推了他一把:“你去洗澡。”

這種節骨眼停了,江泊雪心裏罵了聲,笑了:“行,我去洗。”

許珈毓捧著肚子,翻身側躺過去,整個人埋進被窩裏。

房間裏很暗,只有小夜燈幽幽泛著光。

片刻後,浴室裏響起淋漓水聲。

她指尖揪緊被單,又慢慢放開,被罩即刻就被揉出褶皺。

看了半晌,腦袋裏像是一片空白,什麽都沒有。

許珈毓發著楞,原以為新婚夜,難免百感交集,可是臨到此時,卻只覺得久違的安心。

她不想要平庸的生活起什麽波瀾,像這樣能永遠靜謐下去,就已經很好了。

浴室水停了,江泊雪穿著家居服走出來。

從背後把她抱進懷裏。

下巴墊著她肩膀,聲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笑意:“困了?”

許珈毓搖搖頭,轉過身輕輕環住他,忽然沒來由地說了句:“其實我最喜歡你穿家居服的樣子。”

他不明所以勾著唇角:“嗯,為什麽。”

許珈毓窩在他懷裏,鼻尖貼著他身上家居服柔軟的布料,嗅到很淺淡的,屬於他的氣息。

那是他任何正裝、外套,都從不曾有過的味道。

熟悉而安寧,染著極淺的衣櫃木料的味道,像海城秋季被雨水淋濕的木頭。

她莫名有些鼻子發酸:“我也不知道,總覺得每次看你在家穿家居服,我心裏能安靜下來。”

他沈默。

許珈毓繼續說:“其實有很多時候我都很內耗。我是個很敏感的人,有時候遇到問題,不知道怎麽解決,就會想著逃避。”

“實在逃避不了,我就會陷入一種很自責很焦慮的情緒,覺得我什麽也做不好……也會覺得你離我太遠,我難以靠近。”

江泊雪撫著她長發,低眸看著她眼睛:“你現在還這麽覺得?”

她咬唇。

最後還是誠實點頭:“你以後在家就這麽穿好不好?這個衣服很軟,我很喜歡。你這樣穿,我就不會覺得我們有很大差距了。”

他是衣服架子,將近一米九的身高。渾身覆蓋著的肌肉,並不過分誇張,卻線條緊實。

讓他無論穿哪種款式的衣服,都能穿出獨有的,專屬於上位者的威懾和壓迫感。

許珈毓也喜歡他穿西裝的模樣,額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茍。

眼眸平視前方時,眉弓和眼尾微陷,薄薄眼皮垂著,總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。

她很喜歡那樣的他,卻又難免害怕。

唯有在家裏,看他穿家居服,穿著和她身上材質一樣的柔軟布料。

那時候的江泊雪,眼角眉梢都會跟著柔軟下來。

她就不會害怕了,反而很想依賴他。

江泊雪手指撫過她眼尾,最後俯身在她眼睛處吻了一下:“好。”

他低聲說:“以後在家,我就這樣穿,乖乖不要害怕我。”

手指被扣住,摁在被單上,他咬著她的唇。

屋內夜燈熒熒昏影,他擡手滅了燈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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